第29章
回到座位拆开了看,纸盒里套着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,上面镌刻着西番莲的古朴花样。
再菗开盒盖,谭斌哗一声,顿时睁大了眼睛…
盒子里竟是一枚绚丽晶莹的田⻩印章。
就算平⽇对这些琐碎的小玩意儿不感趣兴,可是跟着沈培耳濡目染,关于

⾎田⻩的市值,多少也知道一些⽪⽑。
看那田⻩的成⾊,温润细腻,似半透明的凝脂,即使是彩冻石仿冒,亦属其中的上品,价格无论如何不会太便宜。
她疑惑地取出来凑在眼前细看。
触手之处清凉滑腻,章底手刻的几个字,笔意浓郁,为古朴圆

的小篆。
眯起眼睛努力辨认,也只能勉強猜到两个字。看看底部还残留着红⾊的印泥,谭斌哈口气盖在⽩纸上,这下倒是看清楚了,可呆在当地半天做不得声。
那七个字是:“十分红处便成灰”
谭斌少年时代最喜

的一位作家,某本书里曾用过这句话。那时她还在⾼中,尚不明⽩乐极生悲以及盛极必衰的辩证关系,只是无端觉得触目惊心,似有一盆冷⽔从头浇到踵。
很久以后才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出处。
在少年的心里“十分红处便成灰”似乎比“开到荼蘼花事了”更加惨烈。
多年之后再见,最初的那份震

感依然存在。
谭斌诧异地盯着红⾊的印记。到底是谁呢?
想起文晓慧评价男友:和平年月又不指望他替我挡

子儿,那么他肯在我⾝上花费金钱和时间,大抵应该还是爱我的。
所以如今送礼都恨不得把价签双手奉上,以示情真意切,还有谁肯送如此个

的礼物?
好在木盒底部另有张卡片。
小小一张⽩⾊卡片,正面用流利的行草写着:恭祝芳辰。翻过来两行同样的笔迹:晚来天

雪,能饮一杯无?
而签名,则是她曾经在合同上见过无数次,

得不能再

的三个字,程睿敏。
明天就是谭斌二十九岁的生⽇,这是一份有心的生⽇礼物,一个别致的邀请。
谭斌抱起膀子坐下,不知是不是正好在风口下,感觉有点冷。
她料着程睿敏是做事极有分寸的人,这块印章很有可能是仿邓石如的近代赝品,价值不会太离谱。
谭斌多少见过些世面,比它更贵重的礼物也收过。关键是前后没有正常铺垫,突然劈下一个
雷,她没有⾜够心理准备。
前几次见面,程睿敏言语间若有若无的暧昧,不是察觉不到,但虚荣心作祟,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反而相当享受这点暧昧。
仅此而已。
这世上诚然有很多美轮美奂的好东西,但不是人人都有⾜够的资格买单。勉強拥有,也不代表从此就能所向披靡,心想事成。
不过远远地欣赏评点一番,然后抛掷脑后。
这是谭斌自时尚杂志眩目的大牌广告中得来的经验。
可是这份重礼一出,仿佛窗户纸被捅破,一切都变了味道。
似程睿敏这般人才,觊觎的人不知有多少。他犯得着八字尚无一撇,就贸然抛下赌注?
下意识里,谭斌強烈感觉这不是他的风格。
她收起印章,决定赴这个约会,看看葫芦里究竟装的是什么药。
“更待菊黃家酝

,共君一醉一陶然。”他用的是⽩居易,谭斌自然也回他⽩居易,编辑成信短发出去。
一心以为很快会有回复,但是没有。
一直到下班,机手响了又响,都不是她等的号码。
谭斌便有点牙庠。心想敌进我退敌退我进,他玩得真是娴

。
已是周末,同事陆续告辞,她还在闷头处理邮件。
机手再响,空


的办公室里格外惊心。
谭斌瞟一眼来电显示,若无其事转开脸,等它唱完大半首歌,方按下通话键。
“您好,我是谭斌。”典型公事公办的腔调。
那边似乎被噎了一下,半天没有声音。
“请问您哪位?”谭斌假惺惺追问。
“程睿敏。”终于报名。
“有事吗?”自己都觉得真TM矫情,那条信短是谁发的?
程睿敏显然也被闹糊涂了,沉默片刻回答:“我刚下机飞,才看到你的信短。”
“呵。”谭斌顿时怈气,意识到自己的无聊,立即换了一副口气“对不起,我差点忘了。谢谢你的礼物。”
“你已经收到了?”
“收到了。很特别,我很喜

,谢谢!”
程睿敏轻笑“就是说,你的信短,我可以理解成一份邀请书?”
谭斌“嘿”一声,然后说:“这叫一个黑⽩颠倒,明明是你先开口的,我最多算一RFQ(RequestforQuotation)。”
“谁先开口并不重要。”程睿敏慢条斯理地回答“小谭同志要不要我提醒你?我约的是冬季,你可是提前到了秋天。”
谭斌哑然,找不出任何话反驳。
程睿敏谈判桌上纵横十年,三十六计驾轻就

,论起口才和心计,哪一样她都不是对手,还是蔵拙为妙。
“算了,我从不跟女孩子计较。”程睿敏说“还是我牺牲一次吧,明晚你方便吗?”
“没问题。”谭斌不想再耍什么花样,老老实实回答。
“总要先吃晚饭。你想吃什么?”
“海鲜。”谭斌心头窝火,一点都不客气。
“真狠啊。”程睿敏在电话那头笑“好,我大出⾎,你挑个地方。”
“有什么可挑的?东边吃来吃去就那么几家,都象一个师傅教出来的。”
“那我就做主了,刚想起一个吃海鲜的地头,明天带你过去。”
“什么地方?”
程睿敏故意卖着关子“明天你就知道了。”
“那好,明天见。”谭斌更⼲脆,

本不打算成全他。
“明天见。”一向沉静自制的程睿敏,忽然有了微弱的挫败感。结束通话前他补充一句“穿得随便点儿,带件薄外套。”
周六早晨开始,陆续收到不少信短和电话,⽗⺟同事朋友,都在祝她生⽇快乐。
谭斌感动,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记得她的生⽇。
沈培电话打进来的时候,她正手忙脚

地换⾐服。
听沈培抱怨完糟糕的路况,她如实汇报“我要去和别人吃烛光晚餐了!”
沈培说“去吧去吧。没有其他人做比较,你不知道我的好。”
谭斌说:“臭美!”
沈培回敬:“好好玩,以后你就没机会了。”
谭斌说:“呸!”
沈培哈哈大笑,很快挂了电话。
约定的时间已到,谭斌还在镜子前皱眉。
她的⾐柜里向来欠缺休闲的⾐服,程睿敏一句“穿得随便点儿”着实难为到她。
最后只好胡

套件小T恤,下面是条军装休闲

,侧面罗罗嗦嗦一堆口袋。
又扎起头发,只在脸颊上补点胭脂就出了门。
程睿敏的车停在楼下,人站在车子外。看到谭斌走近,不噤露出惊讶的神⾊。
他说:“天,这一⾝看上去只有十八岁。”
谭斌讪笑“您说的是⾐服吧?谢谢!”
程睿敏居然罕见地脸红。
谭斌也就不忍再说什么,自己开门坐进车里。
副座上放着一大束香⽔百合,她拾起来“我的?”
程睿敏点头,笑意盎然“生⽇快乐!”
谭斌有霎那的失神,这是一次在自然光线下见到他的笑容,温和澄净如二月舂风。
她轻轻呼气,让自己从屏息中慢慢松懈下来。
“系上全安带。”程睿敏低声提醒。
要离得这么近,谭斌才能听出他声音里掩不住的沙哑疲惫,她不安地侧头看看他。
他的形象还是一贯的清雅妥贴,神⾊略见疲倦,可是眼神灵动,依然是她从前

悉的神采。
谭斌放下心来,低头扣上全安带。
带子长度有点紧,她扭过⾝子尽力调整。
“松手,我帮你。”他俯⾝过来,离她极近。
他的⾝上有浴沐

清薄的香气,微凉的指尖偶尔触到她裸露的肌肤。谭斌忽然觉得不自在,略仰仰⾝“我自己来吧。”
程睿敏笑笑:“好了,我们出发。”仿佛没有留意到她的局促。
谭斌把视线移到窗外。
周末的街道不复平⽇的窄仄,虽然已是八月底,午后四点左右的

光依然炽烈,⽩花花地照在柏油马路上,整个路面表层浮动,象是笼罩着一层⽔雾。
车內却温度清凉,封闭的空间里満是百合馥郁的清香,音响开得很低,LeannRimes和RonanKeating的声音似在絮絮低语:你载着我的岁月沉浮如河⽔,无论走过多远我们的过去依然让我新奇…
程睿敏开车时仍旧习惯

地沉默。车子轻快地拐上东四环,一路向南。
一直向南。
作者有话要说:先谢谢大家的关心,偶总算活着回来袅瓦!恢复更新。
本章更新的两个说明:
1.邓石如,晚明清初著名的书法篆刻家“十分红处便成灰”是他的经典作品之一。后世仿造的赝品很多。其实偶最喜

的,是他的另一枚闲章:“陶然余

”
下图就是十分红时便成灰的印记。
十分红处便成灰,则出自清朝徐宗⼲一副咏炭的对联,原文是“一味黑时犹有骨,十分红处便成灰”
师太《石榴图》一书中,也出现过这句话,务必提醒一下,文勤勤⽗亲拥有的,是枚自刻的风门青印,偶自家文里的,是仿邓石如的田⻩印。
解释得如此清楚,是想说明,世上真有这枚印,并不是师太的独创,省得某些热⾎同志看得眼

,再跳出来指责我抄袭师太的桥段,以后这种力气活还是留给我自己吧,谢谢!
2.你载着我的岁月沉浮如河⽔,无论走过多远我们的过去依然让我新奇…
这句歌词来自LeannRimes的《Lastthingonmymind》,原文是这样的:
Youcarriedmelikeariver,Howfarwehvaeestillsurprisesme
被偶翻译兼优化后就变成了文中的样子,虽然面目全非,有点象偶大学时写代诗的风格,但这是偶如假包换的原创,有版权的哈:-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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